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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爸爸!(第1页)

    颜明月本想说些诸如"但愿如此""借你吉言"之类的话语,她从出生开始,身体就不好,听多了别人的安慰话语,也很习惯应对这种话。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裴元歌的眼睛,颜明月却突然觉得,她说不出那样的话来,面对元歌的诚挚和深信,这样的话,显得很虚伪……    "元歌,你知道什么叫做奇迹吗"颜明月说着,散步一样随意走着。    裴元歌却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并没有接话。    "对我来说,如果有一天,我的病能够好——"颜明月忽然顿住,秀丽的脸上浮现起一种无法言语的表情,"不,我已经不期待它能够好,只要……它能够让我一直活着,不会很快死去,对我来说,这就是奇迹。可是,只有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这才叫做奇迹。但明明就是不可能的,又怎么会发生"    裴元歌听得心中一阵疼:"明月!"    "我一直都知道,奇迹是很渺茫的事情,甚至,是不可能的是情歌。可是,很奇怪,有时候听元歌你说话,我会莫名地觉得,好像这天底下真的有奇迹曾经发生过,也许我也会遇到,会出现奇迹。"颜明月说着,觉得身体有些疲惫,便在一边的花廊上坐下,"我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裴元歌在她旁边坐下:"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你会好起来,又有谁会相信有时候,人的意志力,比医药更加有用。"    颜明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道:"元歌,我不敢去相信。"    "为什么"裴元歌不解。    颜明月犹豫了下,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凝视着眼前灿烂的繁花,道:"元歌,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我这病是在胎里落下的病根,从记事起,我就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虽然爹严禁别人在我跟前闲话,可是下人们的议论是堵不住的,我知道我自己活不长,也许十岁,也许十五岁,也许十六,也许就是明天,我随时都可能死掉……。我不知道,别人最早明白的词语是什么,我最早明白的词语,就是死亡,而且它随时都会降临在我身上。"    裴元歌想象着颜明月的处境,不自觉地为她感觉到哀伤。    "元歌,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颜明月忽然转过头,素来澄澈明净,宛如一汪宁静池水的眼眸,第一次掀起了波涛,"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豁达,很明朗,很淡泊世事就算清楚地知道,我随时都可能会死,却还能够看破生死,从容对待元歌,你是不是这样认为的"    裴元歌下意识地想要点头,但看着眼前有些异样的颜明月,却突然点不下去这个头。    颜明月的眼眸中带着一股奇异的光芒:"元歌,你错了!我没有那么淡泊世事,勘破生死。其实,我也怨恨!为什么从出生开始,就随时笼罩在阴影的人是我呢为什么我承受所有的苦楚,天天喝着苦涩的汤药,一次又一次接受针灸,艾炙,接受所有治疗办法,承受着病发的种种痛楚……为什么我这样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却不能够,而有的人却能够轻易舍弃性命为什么老天也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是他"    越说到后来,颜明月的情绪就越激动,声音也越高亢。    那些在真实存在,却不能够对任何人说起,只能深深地埋在内心最深处的情绪,就像是岩浆一样磅礴爆发,痛楚得几乎连骨骼都焚烧成了灰烬。    "明月!"裴元歌忍不住快步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我心里其实很怨恨,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说出来,因为这是我的命,不是任何人的错。如果我就这样说出来,除了让在乎我的人比我更痛外,没有丝毫的作用。我看佛经,看道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我一遍又一遍地铭记着这些字句,想要勘破红尘,淡泊生死,我把所有人都骗过了,连我自己都被骗了,以为我真的看透了,放下了,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颜明月就那么悲伤看着裴元歌,眼睛里渐渐涌出泪水,    她看不透,也放不下。    因为这样,所以更加怨恨这样的命运!可是,却不能够说,因为她知道,说出来只会让别人更痛苦,却对她的情况没有丝毫裨益。    "如果我真的能够看透,能够放下,每一次的病发,都是解脱的机会,可是……我从来都不甘愿就这样放弃,一次又一次地苦苦挣扎,苦苦求生!但就算这样,我却还是输给了命运,还是要死掉!"颜明月哀切地道,"元歌,我不敢再去相信奇迹了,因为相信了就会抱有希望,就会对这尘世越来越留恋,就会越来越割舍不下,也会……越来越怨恨,越来越面目狰狞!"    颜明月哽咽着道,眼泪一滴滴地从她面颊滑落,汇聚成河,不住地滚落。    裴元歌轻轻地喊道:"明月……。"    "元歌……。"颜明月将头靠在裴元歌的肩膀上,断断续续地道,"其实我很绝望,元歌,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可是我不甘心……。我说想要见你最后一面,其实,我只是想要从你那里看到希望……。可是当你真的给了我这样的希望时,我却又害怕了……。元歌,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一直以为,我的情况就摆在这里,迟早会死,这是个事实,所有人都应该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包括我自己。可是现在,我发现,我接受不了……。连我自己都接受不了,怎么让别人接受"    "不会的!明月,你不会死!"裴元歌心痛不已,紧紧地抱着她道。    颜明月摇摇头,声音中满是绝望:"不,我会死,我已经活不过这个月了,我知道的……虽然大夫没有跟我说,虽然哥哥一直说我情况还好,可是,我知道,我快要死了!"    "不会的,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还能够走动,还能够迎接我到庵门前,你只是虚弱了些,你身体一直都很虚弱,你不要胡思乱想!"裴元歌从心底涌出一丝惊慌,却仍然坚持道。    "回光返照而已,我知道的。"颜明月轻轻地道,"之前赵大夫还在为我施针,为我熬制汤药,可是,三天前,明明我还没有好起来,他却不再为我施针了……。我很清楚,元歌,我这次是真的不可能活下去了。"    说着,她紧紧地抓着裴元歌的肩膀,痛哭失声。    裴元歌没有再说话,只是拥着颜明月,任她在自己肩头哭泣不止。    她不懂医术,而空洞的安慰,明月也跟不需要。这时候,裴元歌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陪着她一起哭。    许久,颜明月哭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终于消失。彻底发泄过来,她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赧然地道:"元歌,对不起。我……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些话,也没有抱怨过这些……你觉得很困扰吧"    "没关系,我们是朋友,情绪不好的时候彼此诉苦很正常啊!因为有些事情,说出来会觉得好些,总比一直积压在心头来得好。"裴元歌柔声道,颜明月本就身体不好,心底又积压着这么多负面情绪,对她的病情更是有害无益。而且,看明月这个样子,她似乎压抑这些情绪很久了,一直都没有机会发泄。    颜明月的情绪渐渐平静,却仍然带着些许苦涩:"刚才我还说你心思重,现在想想我真的没有资格这么说,因为我也一样。"    "就像你刚才说的,看别人的事情很准,到自己身上就全乱了。"裴元歌轻声道,如同温柔的羽毛轻轻拂过面颊,有种沁人心扉的舒适感,"刚才说了那些话,现在有没有觉得情绪好了些"    颜明月点点头:"嗯,对了。"    "那就好了。"裴元歌沉声道,"明月,我不知道你的病情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可是我觉得,不管遇到什么磨难,还没有宣判的时候,就不要自己急着绝望,说不定下一秒钟就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也说不定。就像你说的,你不甘心!既然不甘心,就要努力地活下去,说不定明天,就能找到医治你的办法了呢!你说,我会让你觉得,这天底下真的有奇迹,那么,就当是相信我好了,我有预感,你不会有事的!"    "元歌!"颜明月又有些哽咽。    或许人都是会被感染的,眼前的元歌是如此笃定,以至于她心中也忍不住再次升起了希望……也许,她也能够活下去,能够和……颜明月闭上眼睛,随即又睁开,就像元歌说的,不到最后的关头,她总不能自己先放弃了!如果她先放弃了,最绝望,最痛苦的人一定是哥哥!    "好,我不相信奇迹,可我愿意试着相信元歌你!"颜明月声音清浅,却终于带上了一丝生机。    裴元歌点点头:"这就对了,要相信我!"    两人对视,都忍不住浅浅一笑。    不过,这么激烈的情绪波动,仍然让颜明月感觉很累,越发觉得身体虚弱起来。裴元歌见颜明月唇色苍白中带着些许干涸,眼睛也红肿红肿的,模样实在有些狼狈,便道:"你先在这里歇会儿,我去找些茶水,再打了水来让你洗脸,好不好"    她猜测着颜明月或许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曾经这样激动过,哭泣过,便不让丫鬟们经手。    "好,谢谢元歌。"颜明月声音柔婉。    原本她还想叮嘱裴元歌不要将方才的事情说出去,尤其不要让颜昭白知道。但见元歌连茶水洗漱都不经丫鬟的手,显然是想要为她保密,这份体贴实在让她很感动,心中越发感激起来。    裴元歌出了这处小院落,随意找了个尼姑问了茶水房的方向,便走了过去。    以颜昭白对颜明月的重视程度,颜明月既然暂住在白衣庵养病,颜昭白自然捐了大笔的香油钱,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因此,尽管茶水房中的小尼姑们忙碌不已,但听说是颜明月的客人要用水,仍然有人殷勤地上前帮忙。在准备茶水的空档,裴元歌随口问道:"对了,怎么这茶水房这么繁忙"    "施主有所不知,听说今日有贵客来到白衣庵,主持让我们殷勤准备,不得怠慢贵客,所以才忙碌起来,平常的话,这里很清静的。"小尼姑说着,帮裴元歌弄好了茶水,又准备了洗漱的器具,都放在一个黑漆提盒中,好方便裴元歌拿着。    贵客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贵客,会挑了这偏僻的白衣庵来进香    裴元歌随意想着,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趁人不注意,递了个银锞子给小尼姑,小尼姑欢欢喜喜地收下。裴元歌便提了提盒,朝着明月所在的庭院过去。    一路上想着明月方才的话语,心中油然升起一股难言的哀痛,第一次见到明月时,总觉得她淡漠世事,有着看破红尘的沧桑,似乎万事不萦于心。可是,现在才知道,在淡漠的表面下,明月她其实也有着一颗激火热激荡的心,这般强烈的矛盾,越发显得明月处境的凄凉……    明月她实在是过得很辛苦!    或许因为想得太入神,转弯经过一道月亮门时,却差点和对面的人撞个正着,裴元歌忙道:"抱歉,我想事想得太入神了,没有注意到您。"    "不打紧。"    两下一说话,同时察觉到不对,裴元歌急忙抬头,看清楚来人后,顿时骇然变色。    那人紫衣华服,不是别人,正是宇泓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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