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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三章 先下一城(第1页)

。show-app2{width:100%;clear:both;display:block;margin:0010px0;border-radius:3px3px;border:1pxsolidf2f2f2;}。show-app2-content{float:left;width:70%;background:dff0d9;font-size:14px;padding:10px0px;color:3d783f;border-radius:3px003px;line-height:22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cover{float:left;margin:0px10px;height:40px;width:40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float:left;}。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p{margin:0;}@media(max-width:768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show-pc{display:none;}}。show-app2-contentimg{width:36px;height:36px;border-radius:50%;}。show-app2-button{background:44a048;border-radius:03px3px0;float:left;width:30%;text-align:center;padding:10px0px;color:fefefe;font-size:14px;position:relative;line-height:22px;}。show-app2-button:after{content:"";width:8px;height:8px;border-radius:50%;background:ff6666;position:absolute;top:3px;right:3px;}    重新背剑的陈平安,出现在了文庙大门外的台阶下。    林君璧这小子胆子不小啊,好像刚刚酒醒    见着了拾级而上的陈平安,林君璧立即驱散一身酒气,喊了声隐官大人,然后笑着不说话。    陈平安点点头,称赞道:"敢在文庙大门口醉醺醺不成体统,君璧好大的官威,霸气外露,出门不得随身带个大箩筐装着,免得误伤旁人。"    林君璧汗颜不已。    旁边还有些出来喝酒解闷的修士,都对那一袭青衫侧目而视,实在是由不得他们不在意。    有资格在这边议事的,小道消息一个比一个灵通。知道眼前这位背剑青年,别看笑眯眯的,其实脾气很差,极差。    当那隐官,在先前那场议事当中,就是此人,敢不把一座托月山和整个蛮荒天下都不放在眼里,说要打,然后现在文庙就真跟着打了。    然后再当文圣一脉的弟子,竟然比那师兄左右,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文庙所有圣贤的眼皮底子,鸳鸯渚那边打了个仙人云杪,好像云杪差点就要祭出九真仙馆的镇山之宝,那可就是搏命,而不是切磋。还不肯罢休,之后又招惹了邵元王朝城内不远处打蒋龙骧,据说就在刚刚,还打了裴杯的大弟子马癯仙,只以武夫问拳的方式,都打得对方直接跌境了好像马癯仙才跻身九境不到二十年吧,结果就这么给人将一份原本有望登顶再登天的武道前程,硬生生打没了,马癯仙此后能否重返九境,都是个不小的疑问。    先后三场架,练气士,读书人,纯粹武夫,都打了个遍    打是真的能打,脾气差是真的差。    那位龙虎山小天师惊讶道:"是你!"    当时在夜航船条目城的客栈有过碰面。赵摇光那会儿,可绝对想不到,随便遇到个青衫客,就会剑气长城的隐官陈十一。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当年下山之前,请帮忙算了一卦,是支好签,果真不假,自己这趟出门,总能遇到贵人。    只说文庙这边,就有久闻其名未见其面的左先生,双方聊得特别投缘。    还有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隐官大人。至于那个阿良就算了,算不得什么贵人,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陈平安笑道:"是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估计这位满身山中道气的黄紫贵人,更想不到那个卖物件给他们的店伙计,当时是吴霜降。    赵摇光打了个稽首,起身后再次赔礼道歉,笑容灿烂道:"上次在渡船上边,小道多有冒犯,陈先生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陈先生真要计较,也好说,以后去了龙虎山,小道肯定要搬出几坛好酒,陈先生与它们计较去。"    陈平安抱拳笑道:"游历中土神洲,若是不去龙虎山天师府,岂不是等于白走了一遭。不过事先说好,锣鼓迎客就免了。"    龙虎山的五雷正法,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正宗,陈平安神往已久,只希望下次拜访天师府,龙虎山这边能够准许自己多看几本书。    赵摇光愣了愣,锣鼓声怎么个说法难道隐官大人是暗示自己折腾得热闹些,排场大些关键自己也不是当代天师,不好胡来啊。自家祖师爷身子骨多硬朗,模样瞧着比自己还年轻了,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    陈平安见这位小天师没听明白,就道了个歉,说自己胡扯,别当真。    林君璧只得与身边不开窍的好友解释道:"阿良有次偷摸到龙虎山,你们天师府的待客之道,听说阵仗很大,雷法不断,锣鼓喧天。"    赵摇光立即恍然,笑道:"不能够,真心不能够。"    因为文圣老秀才的关系,龙虎山其实与文圣一脉,关系不差的。至于左先生早年出剑,那是剑修之间的个人恩怨。再说了,那位注定此生当不成剑仙的天师府长辈,后来转入安心修行雷法,破而后立,因祸得福,道心澄澈,大道可期,每每与人喝酒,毫不忌讳自己当年的那场大道劫难,反而喜欢主动提及与左剑仙的那场问剑,总说自己挨了左右足足八剑之多,比谁谁剑胚、某某剑修多挨了几剑,这是何等不易的战绩,神色之间,俱是虽败犹荣的豪杰气概。    几拨在一旁台阶上喝酒闲聊的,此刻都有个差不多的观感。    这位重返浩然家乡的年轻隐官,瞧着好说话,不意味着好惹。    其中有个老人,喝了一大口酒,瞥了眼那个年轻人的身影,青衫背剑,还很年轻。老人忍不住唏嘘道:"年轻真好。"    陈平安与两人一起跨过门槛,进了文庙后,刚好就坐在阿良那个位置上。    得知阿良已经远游,陈平安就放弃了去拜访青神山夫人的念头。本来是打算登门道歉的,毕竟铺子打着青神山酒水的幌子好多年,顺便还想着能不能与那位夫人,买下几棵竹子,毕竟隔壁魏大山君的那片小竹林,真经不起旁人几下薅了。总被老厨子怂恿着小米粒每天那么惦念,陈平安这个当山主的,良心上过意不去。    发现就自己附近这边桌上空荡荡的,酒水瓜果都被一扫而空,阿良这是打劫再跑路了    陆芝问道:"这么闹,文庙都不管你"    陈平安摇头道:"不会管的,我出手有分寸,都在规矩里边。"    齐廷济打趣道:"剑出鸳鸯渚,拳打鳌头山,只差一脚踢翻鹦鹉洲了。"    陈平安笑道:"齐宗主好文采。"    陆芝说道:"裴杯那边,会不会找你麻烦"    如果裴杯一定要为弟子马癯仙出头,陈平安肯定讨不到半点便宜。    陈平安说道:"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直,就下船登岸好了。"    左右淡然道:"马癯仙有师父,你也是有师兄的人,怕什么。君倩的拳头,一样不轻。"    陈平安转头笑道:"师兄一人问剑两飞升,先生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    不管在剑气长城如何,师兄只说在中土神洲,实在太久不曾出剑。    左右对此不置一词,只是说道:"关于九真仙馆一事,涿鹿宋子那边,已经跟我道过歉了,还希望你以后可以去涿鹿郡书院,待几天,负责为书院儒生主将兵略一事。"    这就是有先生有师兄的好处了。    陈平安疑惑道:"涿鹿宋子请错人了吧,我去不如师兄去。"    左右看了眼陈平安。    陈平安立即说道:"有机会我一定去涿鹿听课,主讲书院课业就免了,必须拒绝。"    左右点点头,不再说话,开始闭目养神。    陆芝好奇问道:"那个裴杯,到底多大岁数"    陈平安答道:"如果大端王朝那边的官家史书没骗人,年纪不大,不到两百岁吧。"    陆芝说道:"那就是两百多岁了。"    陈平安无言以对,这是什么道理。    之后陈平安与火龙真人,以心声询问了张山峰的近况,还说自己马上要去北俱芦洲,这次会做客趴地峰。    火龙真人笑道:"做客好,做客好啊,你小子一定要去。山峰那小子,这些年境界猛涨,拦都拦不住。这不前不久刚刚出关,你这趟游历北俱芦洲,肯定可以见着他了。"    有人做客当然好,趴地峰就有登门礼收,趴地峰毕竟还是穷啊,揭不开锅倒还不至于,可到底不是什么财大气粗的山头,说话没什么底气,在北俱芦洲尚且如此,钱是英雄胆,去了漫山遍野都是神仙钱的皑皑洲,他还不得低着脑袋与人说话    火龙真人一直觉得自己的山上好友,一个比一个不懂礼数,仗着年纪大就脸皮厚,都是山上修仙的,一个个不务正业,除了有钱,也没见你们修为有多高啊,自家人,谁跟你们一帮钱包鼓鼓的老王八蛋自家人呢。    所以以往每次出关,老真人都要询问袁灵殿在内几个嫡传,你们最近有无结交新朋友啊,可以邀请来山上做客嘛。可惜一个比一个傻子,不解其中真意。    陈平安听到张山峰刚刚破境,放心不少。犹豫了半天,小心翼翼与老真人提了一嘴,说自己在鸳鸯渚那边碰着了白帝城的柳道醇。    老真人疑惑道:"柳道醇贫道听说过此人,可他不是被天师府赵老弟镇压在了宝瓶洲吗何时冒出来了赵老弟赵老弟,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咋个被柳道醇偷跑出来了是柳道醇修为太高,还是老弟你早年一巴掌拍下去,手中天师印就没能拍个结实"    赵天籁笑答道:"不太清楚,估计是时日一久,天师印道意流散了,何况当年本就没下狠手。至于柳道醇怎么跑到了鸳鸯渚,就更不清楚了。"    以前火龙真人还兼着龙虎山外姓大天师的时候,见了面,一口一个老天师,现在好了,卸去头衔后,一口一个赵老弟。    看来当时龙虎山拒绝了张山峰继任一事,让火龙真人还是有些意难平,怨气不小。    于玄就跟着感慨道:"是啊是啊,这符箓一途,道意难以久存,就像老道一枚符箓托山岳,若是再不主动撤去,至多再过个百八千年,就要松动几分了。"    三位老道人的闲聊,陈平安听得头皮发麻。    自己与火龙真人的单独言语,怎么全被旁人听了去    符箓于仙与大天师两位得道高人,肯定不至于偷听对话,没这么闲,那会不会是循着光阴长河的某些涟漪,推衍演化    陈平安只得主动与两位前辈打招呼。    赵天籁微笑道:"隐官在鸳鸯渚的一手雷法,很不俗气。"    于玄笑眯眯道:"丢石子砸人,这就很过分了啊,不过瞧着解气。"    火龙真人则继续打瞌睡。    曾把百万睡魔都战倒,使得我一条风骨倍精神。    ————    一老一小离开鹦鹉洲,在渡口乘坐渡船去往鳌头山府邸。    因为少年皇帝想要乘坐这条简陋渡船,理由充分,说是能够多看几个外乡修士,说不定里边就藏着隐官大人这样的世外高人,然后一见他根骨清奇,就要收为弟子,最后得知他是个当皇帝的,只得错过了一位良材美玉的修道奇才,高人黯然离去,抱憾终身,以后在山上每每想起,就要掬一把辛酸泪……    不过等到袁胄登船,就发现没人搭理他。    袁胄站在栏杆旁,说道:"郁爷爷,咱们这笔买卖,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第二场议事,袁胄虽然身为玄密皇帝,却没有参加议事。    郁泮水的理由是陛下年纪太小,风头太大,风一吹,容易把脑袋刮走。    所以是他辛苦与文庙求来的结果,陛下如果觉得憋屈,就忍着。袁胄当然愿意忍着,玄密袁氏开国才几年,他总不能当个末代皇帝。    郁泮水笑道:"不对劲刚才怎么不说,陛下嘴巴也没给人缝上吧。"    袁胄说道:"我好歹是当皇帝的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都是一道道圣旨啊,真要反悔,还要被隐官大人白白看轻了几分,更亏。"    来时路上,两人都商量好了,将那条风鸢渡船半卖半送,就当皇库里边没这玩意儿。    玄密王朝与落魄山搭上线,双方还有些私谊,都算点到即止。    反正这份人情,最后得有一半算在郁泮水头上,所以就撺掇着皇帝陛下来了。    结果临了,皇帝袁胄不但白送了一条跨洲渡船,玄密王朝好像还要搭上一笔风鸢的修缮费用。    以至于郁泮水都登船离开了鹦鹉洲,还是觉得有些    赊账那你小子倒是好歹说清楚什么时候还钱啊。我们不问,你也就不说了天底下有你这么欠钱的    最后还有脸说句"却之不恭,受之有过"    郁泮水握着手把件,使劲蹭着自己那张年老愈有味的脸庞,心想当年做客家中的小姑娘,裴钱瞧着就挺憨厚老实啊,规规矩矩一丫头,多懂礼数一孩子,如果不是老秀才臭不要脸,从中作梗,那件老值钱了的咫尺物,差点就没送出去,打了个旋儿,就要成功返回囊中。    不贪钱的裴钱,怎么摊上这么个财迷师父    袁胄环顾四周,没来由说了句:"郁爷爷,原来外边天地,黄颜色的物件这么少啊。"    在家,宫里边,不一样。自打他记事起,一想到那边,少年皇帝脑海里就全是黄颜色的物件,高高的屋脊,一眼望不到边,都是黄灿灿的。身上穿的衣服,屁股坐的垫子,桌上用的碗碟,在两边高墙中间摇摇晃晃的轿子,无一不是黄色。好像天底下就只有这么一种颜色。    其它颜色,比如宫内有座藏书楼,就是黑色的,里边放了很多少年一辈子都不去碰、外人却一辈子都瞧不见的珍贵书籍。    至于那些将相公卿身上的颜色,就跟几条兜圈圈的溪涧流水差不多,每天在他家里来来去去,周而复始,经常会有老人说着孩子气的话,年轻人说着高深莫测的言语,然后他就坐在那张椅子上,不懂装懂,遇到了不知所措的大事,就看一眼郁胖子。    对于这个玄密王朝的太上皇,许多白发苍苍的老文官,在郁胖子不在身边的时候,都曾或多或少拿言语暗示过少年,袁胄其实听得懂,是懂了装不懂。有些老人是真心为他好,有一些,则是想着郁泮水离开了朝堂,那么许多官场位置就要跟着往前挪一步。可是袁胄都没理会,至多偶尔配合着老人们,咬牙切齿一番,或是微微红眼。其实很麻烦的,他最后还提醒身边司礼监几个宦官,回头与郁爷爷言语时,别忘了自己那几个逢场作戏的小动作。    闹什么呢,对他有什么好处郁泮水又不会当皇帝,玄密王朝也注定缺不了郁家这个主心骨,既然如此,他一个屁大孩子,就别瞎折腾了。    宫中那棵活了七八百年的老杏树,据说还是前朝的前朝,一位开国皇帝亲手栽种的,一到秋天,树下就会铺满金黄落叶,年年落叶,还不是年年又有绿叶    根深蒂固的中土郁氏,可是四季常青不落叶的。    郁泮水难得有些和蔼神色,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轻声道:"当家做主,都会辛苦。"    少年脑袋一歪,埋怨道:"皇帝脑袋,也敢乱摸。"    郁泮水哈哈大笑,拍了拍少年脸庞,"这趟陪你出远门,郁爷爷心情不错,所以将来皇后是谁,你以后自己挑选,是不是姓郁,不打紧。"    袁胄跺脚道:"听说郁狷夫和郁清卿,这两个最好看的郁姐姐都心有所属了,轮到我能挑谁啊,啊!"    郁泮水笑眯眯道:"清卿那丫头属意林君璧,我是知道的,至于狷夫嘛,听说跟隐官大人,在剑气长城那边问拳两场,嘿嘿,陛下懂不懂"    袁胄以拳击掌,由衷赞叹道:"狷夫姐姐,哦不对,是嫂子,也不对,是小嫂子好眼光啊。"    郁泮水一巴掌打得小崽子晕头转向。    泮水县城那边。    一位满身寒酸气的年轻书生,找到了一位正在养伤的飞升境大修士。    青宫太保荆蒿,哪怕在左右那边受伤不轻,依旧没有离开,像是在等文庙那边给个公道。    那个与左右拦路又逃跑再道歉的,是事后第一个跑回宅子当门神的修士。    只是个玉璞境,为一位飞升境大修士看家护院,不丢人。    其余的山上帮闲,多是鸟兽散了,美其名曰不敢耽误荆老祖的休养生息。    只不过这位玉璞境修士眼前一花,就倒地不起。晕厥之前,只依稀看到了一袭青衫,与自己擦肩而过。    这处院落雅静,一丛翠绿芭蕉,肥得好似滴水。    荆蒿走出屋子,看着那个站在庭院里的年轻书生,既然看不出对方的修为深浅,那就是境界很高了。    那个不速之客好似闲来无事,踮起脚,拽下一片芭蕉叶,轻弹几下,    有左右问剑的前车之鉴,荆蒿就没着急生气,神色温和,笑道:"道友登门,有失远迎。"    陈浊流看着这位号称术法冠绝流霞洲的青宫太保,摇头道:"你们青宫山,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越混越回去了。"。show-app2{width:100%;clear:both;display:block;margin:0010px0;border-radius:3px3px;border:1pxsolidf2f2f2;}。show-app2-content{float:left;width:70%;background:dff0d9;font-size:14px;padding:10px0px;color:3d783f;border-radius:3px003px;line-height:22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cover{float:left;margin:0px10px;height:40px;width:40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float:left;}。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p{margin:0;}@media(max-width:768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show-pc{display:none;}}。show-app2-contentimg{width:36px;height:36px;border-radius:50%;}。show-app2-button{background:44a048;border-radius:03px3px0;float:left;width:30%;text-align:center;padding:10px0px;color:fefefe;font-size:14px;position:relative;line-height:22px;}。show-app2-button:after{content:"";width:8px;height:8px;border-radius:50%;background:ff6666;position:absolute;top:3px;right:3px;}了。"    荆蒿微笑道:"道友难道与我们青宫山祖师有旧"    陈浊流懒得与这个家伙兜圈子,问道:"你那师父,她屋内就没挂我的画像"    这位青宫太保二话不说,作揖不起,竟然有些颤音,不知是激动,还是敬畏,"晚辈荆蒿,拜见陈仙君。"    能被一位飞升境敬称为仙君,当然只能是一位十四境大修士,最少也是一位飞升境的剑修。    剑修。    斩龙之人。    白帝城郑居中的传道恩师。    这桩宗门密事,荆蒿的几位师兄师姐,都不曾知晓。还是师父在临终前,与他说的,她当时神色复杂,与荆蒿道破了一个惊世骇俗的真相,说脚下这座青宫山,是他人之物,只是暂借给她,一直就不属于自家门派,那个男人,收了几个弟子,其中最出名的一个,是白帝城的郑怀仙,以后若是青宫山有难,你就拿着这幅画下山去找他,找他不得,就找郑怀仙。    荆蒿是青宫山一对祖师堂道侣的独子,当他还是年幼孩子的时候,就被修行资质不算太好的爹娘,千求万求,才与上任山主的师父,求来了一个嫡传身份。    后来有了师徒名分,又因为他年纪小,就得以去过师父住处几次,知道那边悬了一幅男子的挂像,还有题诗,可能是因为画卷材质太过粗劣,字迹漫漶,缺了许多内容。    青衫一笑白云外……野梅瘦得影如无……    荆蒿少年时曾经与一位年长师姐问过此事,师姐猜测大概意思,是说当年有人下山远游去了,只留下佳人在山中独居,憔悴消瘦得厉害了。    荆蒿这一脉,往上推两代,也就是荆蒿的祖师爷,其实是个横行天下的山泽野修,屹立山巅千年,却一直没有找到个合适的落脚地,听闻后来是师父福缘深厚,帮助祖师爷找到了这处青宫山。然后就开始开山立派,在文庙那边积攒功德,跻身宗门,开枝散叶,最终成为流霞洲山上的顶尖仙府,如今更是稳居头把交椅。    青宫山三千多年来,一直都算顺遂,所以荆蒿一直没机会去取画下山。    师父的修道之地,早已被荆蒿划为师门禁地,除了安排一位手脚伶俐的女修,在那边偶尔打扫,就连荆蒿自己都不曾踏足一步。    陈浊流讥笑道:"我今天莫不是攀亲戚来了好与一个废物晚辈,讨要几个磕头声响"    荆蒿轻轻晃了晃袖子,竟是一跪在地,伏地不起,额头轻触地面三下,"晚辈这就给陈仙君让出青宫山。"    荆蒿的师父,以及历史上那位曾经跻身过浩然十人之列的祖师,都是飞升境,尤其是后者,中土神洲野修出身,货真价实的名动天下。    这就是真正的山上传承了。    等到荆蒿接手青宫山,也不差,顺风顺水修成了个飞升境。    不过青宫山现任宗主,或者说前任山主,就要逊色不少,这辈子都会只是个仙人。此人如今得了荆蒿的法旨,已经闭关思过去了。等到荆蒿此次返回青宫山,还要为这个口无遮拦的弟子,再下一道法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竟敢往自己师尊身上泼脏水    此人的那些嫡传,境界最高不过玉璞,未来大道成就,未必就能高过此人。    所以眼前这位既没背剑、也没佩剑的青衫书生,说他们青宫山一代不如一代,没有半点水分。    至于荆蒿的师父,她在修道生涯最后的千年光阴,颇为可怜,破境无望,又遭受一桩山上恩怨的重伤,不得不转入旁门歧途,修道未能彻斩三尸,炼至纯阳境,只能堪堪能避开兵解之劫,一念清灵,出幽入冥,形神契合远古地仙,最终熬不过光阴长河年复一年的冲激,身形消散天地间。    她为青宫山传下一门掷剑法,专门为不是剑修的练气士量身打造,但是规定后世青宫山弟子,一代只有一人可以研习此剑术。    小至花草树叶,大至江河山岳,都可以"掷如飞剑"。    其实先前在竹林茅屋那边,窦粉霞丢掷石子、竹叶,就是使出了这门掷剑法。    当然最早都是陈浊流传下的,嬉戏人间数千年,其实这位斩龙之人,不光光是贾晟、白忙这般处境。    荆蒿直起身后,就一直跪坐在地。    陈浊流啧啧道:"难怪那傻妮子会挑选你当山主,人不咋样,倒是机灵啊。起来吧,地上跪久了,膝盖不疼吗"    荆蒿这才站起身。    由不得他在此人跟前,如此卑躬屈膝。    左右问剑,剑术再高,也只问荆蒿一人。    可眼前这个神出鬼没的前辈,却能在手掌反复间,就让整座青宫山和山上数百号修士,全部翻天覆地。    陈浊流临时改变主意,吩咐道:"青宫山你留着就是了,不过以后可能会有个我的朋友,去那边做客,记得好好款待,失了礼数,我拿你是问。对了,你那个被关禁闭的弟子,我看还凑合,就继续当他的山主好了,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晚辈能有个弟子,侥幸入得仙君法眼,是他的造化,更是荆蒿的荣幸。"    见那位前辈转身要走,荆蒿忙不迭弯腰抱拳道:"敢问仙君的山上好友,姓甚名甚,可有道号免得晚辈将来遇见真人,却不认得。"    陈浊流大步离去,笑道:"我那好兄弟,是青衣小童模样,道号落魄山小龙王,你以后见着了,自会一眼认出。"    荆蒿始终低头,沉声道:"谨遵仙君法旨!"    等到那位青衫书生倏忽消失,荆蒿继续弯腰片刻,缓缓起身,一位"经脉金枝玉叶,道身几近无暇"的飞升境,竟是不由自主的满头汗水。    只是荆蒿心中难免疑问,不知那位"小龙王",是哪位山巅老前辈    ————    一行人离开鹦鹉洲宅子,走去渡口,李宝瓶准备乘坐渡船去往文庙那边抄写熹平石经。    李槐一听就头大,又不敢开口拒绝,便想着与经生买几本抄录本,蒙混过关,保证以后多翻多看就是了。    离开宅子之前,柳赤诚取出了一张白帝城独有的彩云笺,在上边写了一封邀请信,放在桌上。    当然是邀请先前那位还不知道姓甚名甚的"八钱"姑娘,有空去白帝城琉璃阁做客赏景,她的柳哥哥定会扫榻相迎。    李槐当时趴在桌旁,看得摇头不已,壮起胆子,劝说那位柳前辈,信上措辞,别这么直白,不斯文,不够含蓄。    在岸边等待渡船的时候,柳赤诚半点不奇怪陈平安的凭空消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大忙人啊。"    嫩道人嗤笑道:"年纪轻轻的,劳心劳力劳碌命,都不知道成天瞎忙活个啥。"    李槐埋怨道:"当面我这么说我兄弟,不给面子是吧,老嫩啊,你再这么混江湖,可就吃不香喝不辣了。"    嫩道人立即低头弯腰笑脸小声说话,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公子,我这不是变着法子夸陈平安有担当嘛,话里有话呢。"    顾清崧一个迅猛御风而至,身形轰然落地,狂风大作,渡口这边等待渡船的练气士,有不少人七歪八倒。    只是等到看清楚那人的面容,便个个故作沿水游览状,赶紧移步远去,躲得远远的。    老舟子看了一圈,还是觉得只有那个浩然嫩道人,有资格与自己聊几句,至于那个白帝城柳道醇,花俏个什么劲儿,咋个不干脆当个娘们嫁给郑居中得了    顾清崧急哄哄问道:"嫩道友,那小子人呢脚底抹油滑哪去了"    嫩道人一听这话,就觉得神清气爽,与这位同道中人和颜悦色道:"顾道友,你说那小子啊,一个不留神就没影了,天晓得去哪里。找他有事若非急事,我可以帮忙捎话。"    顾清崧大骂不已,好小子,竟然躲着自己    李宝瓶看着这个说话越来越难听的老人。    顾清崧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一瞪眼,倒是忍了忍,毕竟是个小姑娘家家的,长得也着实顺眼,这么灵气盎然的姑娘,不常见的,所以这位老舟子就只发挥了不到一成功力,说道:"瞅啥!"    只是话一说出口,顾清崧自己就觉得有些    总觉得好像错漏掉了什么紧要的事情,但是偏偏想不起了。近在咫尺,水中捞月一般徒劳无功。    柳赤诚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欲言又止,只是转念一想,就没敢提醒什么,就学那龙伯老弟一回,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娘的,等老子回了泮水县城,就与龙伯老弟好好讨教一下辟水神通。    李宝瓶转移视线,喊了一声哥。    原来来了个儒衫书生。    李希圣。    顾清崧,或者说仙槎,呆滞无言。    有些事,他是有猜测的,只是不敢多想。    如果猜中了,那么这个先前曾经与  的读书人,就会是自己师父的半个师兄。    白玉京大掌教,代师收徒且授业传道了两位师弟,余斗,陆沉。    李希圣微笑问道:"仙槎,你方才说什么"    顾清崧呆呆无言。    李宝瓶说道:"哥,前辈就这脾气,没什么。"    李希圣转过头,与小宝瓶笑着点头。    至于方才对顾清崧的微笑,和对李宝瓶的和煦笑意,当然是天壤之别。    李槐老老实实作揖行礼:"见过李先生。"    李希圣笑道:"李槐,只要不是刻意起念,就都没事。"    李槐听得迷糊,仍是点头。听不懂又没关系,照做就是了。是李宝瓶的大哥,又是读书人,还是同乡,总不能害自己。    书上书外,天底下的道理千千万,其实牢牢抓住一两个,比起满脑子记住道理,嘴上知道道理,更有用处。    李希圣再对那仙槎以心声言语道:"先前摘掉你的些许念头,是有理由的,真相如何,多说无益。既然事已至此,我就不故伎重演了,只是以后再遇到我这个妹妹,就要委屈你绕路了。"    顾清崧挺直腰杆,毕恭毕敬道:"不委屈!怎会委屈!"    老舟子不是畏惧此人的身份,而是由衷尊敬此人。    行走天下,想让人怕,拳头硬就行。    可要想让人敬重,尤其是让几座天下的修道之人都愿意敬重,只靠道法高,依旧不成。    这也是老舟子对年轻一辈修士,独独对那北俱芦洲太徽剑宗的刘景龙,愿意高看一眼的缘由所在。    不然就算二师伯,号称真无敌的余斗站在这里,顾清崧扪心自问,一样半点不怵的。    甚至顾清崧早就酝酿好了腹稿,什么时候去了青冥天下的白玉京,遇到了余斗,当面第一句话,就要问他个问题,二师伯当年都走到捉放亭了,怎么不顺路去跟陈清都干一架呢,是太过礼敬那位剑修老前辈,还是根本打不过啊    老舟子打了个稽首。    读书人还了个作揖。    顾清崧告辞,却不是御风离开渡口,而是往水中丢出了一片树叶,化作一叶扁舟,随水往下游而去。既然见不着陈平安,就赶紧去陪着桂夫人,免得她不开心不是    李希圣走到李宝瓶身边,轻声说道:"先前在宅子那边,胡闹了啊,以后注意。"    李宝瓶说道:"有小师叔在,我怕什么。"    李希圣笑道:"对对对,反正大哥在不在,是半点不重要的。"    李宝瓶笑眯起眼。    柳赤诚羡慕不已,自己要是这么个大哥,别说浩然天下了,青冥天下都能躺着逛荡。    李希圣转头问道:"柳阁主,我们聊聊"    柳赤诚心弦紧绷,一脸茫然道:"我师兄在泮水县城那边呢,不如我为李先生带路"    自己是打死都不要与这位大掌教聊的,要聊就找师兄,到了泮水县城,随便你们聊。棋术,道法,长生,十四境十五境的学问,都随便。    李希圣笑道:"可以。"    只是柳赤诚就像被拖拽而走,划过一道极长的弧线,直接从鹦鹉洲这边,摔在泮水县城一处宅院内,重重坠地的柳赤诚,干脆就躺在地上发呆。    李希圣随之听到了一个心声,就以心声言语答复:"好,百年之后,在白帝城和白玉京,与郑先生各下一局棋。"    然后李希圣带着笑意,望向那位不太守规矩的嫩道人。    嫩道人悔青了肠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偷听这番对话的。    这种话,不是谁都能与郑居中说的,对弈这种事情,就像在剑气长城那边,有人说要与陈清都问剑,然后陈清都答应了。差不多就是这么个道理,至于谁是谁,是不是陈清都,对他桃亭而言,有区别吗当然没有,都是随便几剑砍死蛮荒桃亭,就完事了。    李希圣微笑道:"人字易写人难做,桃亭道友还需慎重。"    李槐就知道肯定是身边这个"老嫩"又胡来了,一手肘打在嫩道人的肋部,轻声道:"规矩些。"    嫩道人悻悻然道:"有理有理,为人是要规矩些。"    李希圣笑了笑。    嫩道人如释重负。    渡船停岸,一行人登上渡船,嫩道人老老实实站在李槐身边,觉得还是站在自家公子身边,比较心安。    早先白帝城韩俏色御风赶至鹦鹉洲,逛了一趟包袱斋,买下了一件适宜鬼魅修行的山上重宝,价格不菲,东西是好,就是太贵,以至于等她到了,还没能卖出去。    再者在文庙附近,修士公然入手一件鬼修重器,终究有些不合时宜,犯忌讳。    但是韩俏色一眼相中此物,又买了去,却没人觉得有丝毫奇怪,这位白帝城的城主师妹,是出了名的术法驳杂,与柳七、还有青宫太保荆蒿,是一个修行路数,境界高,术法多,神通广,只要不是实力悬殊的厮杀,一方如果手段层出不穷,切磋起道法来,自然就更占便宜。    只不过相较于文庙周边的一场场风波,韩俏色的这个手笔,就像打了个极小的水漂,完全不惹人注意。    韩俏色回了泮水县城宅子,将那物件随手丢给那个依旧独自打谱的顾璨,问道:"就这么放不下书简湖"    顾璨摇头笑道:"做做样子,给自己看。"    韩俏色甚至没觉得这个说法,有什么矛盾的地方。    他人眼中的狂徒顾璨,此刻在韩俏色眼中,便是美玉粲然。    顾璨收起棋盘上的棋子,下棋慢不说,连归拢棋子都慢,看得韩俏色都要替他着急。    然后突然一袭粉袍从天而降,摔在地上后,柳赤诚就开始装死,韩俏色瞥了眼屋外,"呦,师弟这次不找师兄告状啦"    柳赤诚闷闷道:"别管我,赏景呢。"    宅子别处院落,郑居中站在檐下,大弟子傅噤站在一旁。    郑居中微笑道:"月晕而风,础润有雨。天下形势,愈发明朗了。"    不去河畔参加那场议事,反而要比去了河畔,郑居中会推演出更多的脉络。    郑居中看了眼天幕,轻松了几分。    傅噤开口说道:"师父,我想学一学那董三更,独自游历蛮荒天下,可能最少需要耗费百年光阴。"    言下之意,他就不管师父和白帝城的布局了,一人仗剑,砥砺修行。至于两座天下接下来的那场冲撞,他只会看情况出剑。    郑居中点头道:"有何不可。善钓者谋趣,不善钓者求鱼。"    蛮荒天下,金翠城悄然更换了主人,是那仙人女修的城主鸳湖,心甘情愿的,而且此事极其隐蔽。    白帝城郑居中。    等于为浩然天下,先下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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