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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第1页)

与其说是接,不如说是搂。那珍珠白的衣裙腰间,蓦地多出一只手,那手修长优美从墨黑广袖中伸出,袖口以金线织就繁复暗纹,有华贵流光闪过。女子乌黑长发散在珍珠白的衣裙上,发尾旋开如花,被拦腰搂住时,两人有一瞬短暂的对视,李延玺看见她的眼底有惊魂未定之美——阿姮。他喉结微微滚动,忍不住唤了声她的小字。殿下,请放开。落在腰间的手臂极紧,沈骊珠挣扎。她宁愿跌倒摔伤,也不愿在人前跟太子沾染上半分关系。他偏执的不曾放手。让她同自已一起,受了这众人跪拜,千岁之礼。沈骊珠心惊慌乱,压低了嗓,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急急地叫了声:李延玺!她用力推开太子,说了句,不要逼我恨你。或者应该是——不要逼我更恨你。她眼底的决然令人惊心。李延玺心头微震,一时竟然真的松开了手去。卫若娴的声音恰逢此时响起,沈妹妹,你怎么这样不小心,竟然冲撞了太子殿下!沈骊珠脸色蓦地雪白了下去。她分明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那个方向,只有卫若娴或是她的婢女。如果此时沈骊珠还不能想到这是卫若娴的算计,那么她就是愚蠢了。可,明知是卫若娴的算计,但那样的惊呼指责,仿佛跟三年前宫宴上那道尊贵冷漠的声音沈氏女娇娆媚上,言行无状重叠起来。竟那样的别无二致。李延玺不知道沈骊珠为何突然变了神情,像是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里,连单薄的身影都那么茕茕孑立,看起来无端的……令人心疼。卫若娴余光轻瞥,只见太子微微蹙眉,唇边隐隐浮起笑意,心道:恐怕太子殿下下一句就是叱责……谁知,太子竟然道:无妨,沈小姐小心。……什么卫若娴唇边笑意一僵。事情怎的跟她想象截然不一样而那一句无妨,也让沈骊珠从恍惚中回神。面纱之下,她的唇边浮起一抹嘲弄又释然的笑。原来真的有人能一言令之生,也能一言令之死。人还是同样的那个人。但,她的结局却跟三年前迥然不同了。沈骊珠浅垂眼睫,道:方才,多谢殿下。见沈骊珠就这样躲过了一劫,卫若娴不可置信,且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卫若娴甚至心知,沈骊珠是个聪明女子,今夜被她识破,就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机会了。她微微咬牙。却见陆伯渊瞥了她一眼。眸中,带着凌厉的警告。…骊珠,是刚刚被吓到了吗我见你神色一直恍惚。听到陆亭遥这般问时,她已从九霄阁提前下来,沈骊珠微微回神,却没有选择将卫若娴背后算计她的事情告知陆亭遥,只摇了摇头道,阿遥,我无事。只是在想……原来一句话,竟然可以叫人的境遇,如此的不同。陆亭遥知她是触景生情,想到了三年前的变故,感伤已身。他不曾问太子和她那一瞬的亲昵,也不曾问她和太子是如何竟似熟识的。因为陆亭遥相信,也知道他的骊珠,如果可以绝不愿跟太子沾染上半分关系。他只是温柔且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道:骊珠,错不在你。他总是这样的告诉她。沈骊珠弯起眉眼,朝他一笑。似有居高临下的目光遥遥落到那双交叠的手上——李延玺凭阑而立。前不久,才被他搂在臂弯里的人,如今却被别的男子牵在手里而笑。李延玺周身萦绕的气息沉冽,陆如薇越发小心,……殿下,可是如薇有说错了的地方无。李延玺拂袖下楼,孤想一个人走走,不必跟来。陆如薇下意识想跟上去,却被少臣给拦住去路,陆小姐,止步。陆如薇咬了咬唇。殿下是心情不好么总觉得今夜的他,似喜怒无常。…李延玺远远地跟在两人后面。见陆亭遥为她赢下花灯,满堂喝彩。见小童围绕他们嬉笑玩闹,唱歌金陵童谣,陆亭遥买下冰糖葫芦相赠。见她难得眉眼弯弯,素手挽灯,眼里流转笑意明媚。笑得那样美。她,从未对他那样笑过。李延玺喉咙滚动。阿姮,跟陆亭遥在一起,你便这般开心么…金陵饶河,河边有福灯祈愿。两人来到小摊上,陆亭遥放下碎银,摊主递出纸笔。沈骊珠微微沉吟,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句什么。刚好陆亭遥也写完。便将纸条都放入灯中。祈愿福灯,随波悠悠,将心愿带到远方去。陆亭遥转头,容颜在明灯繁盏里如玉动人,轻声问:骊珠许了什么样的心愿沈骊珠放下祈愿合十的双手,轻轻的念起了一阙小诗:夏夜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她眉眼轻软,就那样与眼前的人对视着,说道:阿遥,我是如此贪心,盼你平安,也盼我们能白首不离。陆亭遥琉璃眸里盈着笑意,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她,他道:没关系,我的骊珠,可以贪心。神仙璧人般的一双男女自河边离去后,却有一人足点碧波,探得河中那盏花灯,将之取回。转头,恭敬奉上。一只修长的手,将纸条取过。女子字迹的那张写:愿阿遥长命百岁,无病无疾。愿我俩夫妻结发,白首不离。而男子字迹的那张写:愿骊珠所求,皆能如愿。…少臣低头,只见太子捏着纸条的指骨收紧,像是要将那两片薄薄的纸揉碎,透出雪色凄凄。*沈骊珠并不知道太子一直遥遥跟在身后,走过她与阿遥走过的路。所以,她没有防备。在一群杂耍技人突然穿街而过,表演口中吐火引起人群喝彩,不慎将她和陆亭遥冲散时,沈骊珠被人攥住手腕,只下意识叫了声,阿遥……谁知,眼底却撞入太子容颜。沈骊珠一惊,来不及说话,便被太子带到了无人的巷中。她背后抵着墙壁,眼底惶惑又惊怒,神色透着浓浓的戒备,殿下这是想做什么——李延玺双手紧紧抓握住骊珠的肩膀,那墨色的眸透出翻涌的暗色,嗓音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又似再也情难自控的沙哑,阿姮为何总是对孤避之不及,孤……我就这般可怕为何不能多看我一眼为何不能像对着陆亭遥那样,也对着我笑一笑沈骊珠纤薄的肩被捏得生疼,她黛眉蹙起,挣扎道:李延玺你是不是疯了,放开我……是。孤是疯了。李延玺眸色偏执道,看着你那样朝他笑,孤甚至想要陆亭遥死——啪!沈骊珠抬手扇了他一巴掌,连指尖都是颤抖的,你……不许伤害阿遥。李延玺被扇得微微偏过头去,又缓缓回过头来,嘴角添了丝血迹,令唇色更加瑰丽几分,可是怎么办呢阿姮,你越是这般护着他,孤就……越是想他死。那一瞬,沈骊珠浑身凉透。她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不能,拿阿遥的命去赌一个帝王之尊的人的仁慈。哪怕今夜自揭伤痕,血流不止,她也要同他说清楚。沈骊珠闭了闭眼,临到这一刻,反而头脑连带着声音都冷静下来,殿下以为,我躲避你,疏离你,都是因为阿遥吗不,殿下错了。跟阿遥无关。她眼睫似蝶,款款抬起,眸底竟然似笑着。不过,那是冰冷的,嘲弄的笑。却也足够明媚惑人。李延玺沉沦在那样的明媚里,微微失神,听她继续道:因为是我……恨着殿下啊。她终于,不再隐藏,任所有的恨意,从那双眼睛里肆无忌惮地倾泻出来。李延玺喉咙哑到极致,好半天才找回自已的声音,他抓握住沈骊珠的肩膀,那样的急切,也那样的疑惑。你恨我,为什么甚至,到最后变成凌厉的逼问,阿姮,告诉我!沈骊珠还是笑着的,只是眼里却丝毫笑意也无,看来,殿下还是没有想起我来呀。不过,这样……她抬起手,指尖拂过乌黑的鬓,在耳后轻轻一勾。跟身上衣裙同款珍珠白的面纱,缓缓滑落下来。一张跟沈贵妃足足有七八分相似的容颜,就这么显露在太子面前。看到这张脸,殿下应该就能想起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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