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身后窦氏年迈迟疑的声音响起——“你等等。”谢欢想听听她要说什么,遂站住,却听她指责道:“你是哪个院的,谁准你来这里的,这间院子不需要你来打扫,你自己去管家那里领罚,以后不许再来!”这是将他当成小厮了。谢欢没有回头却还是应了,“嗯。”应完又要走。窦氏听他声音似不满,态度极其恶劣,连应声都没有转过身来,可见心里有鬼,于是质问道:“你是不是拿什么东西了,你回来,你袖子里揣了什么?”谢欢嘴角划出一道无声的冷笑,突然不想走了,他听着身后欲近的拖沓脚步声,在窦氏的凝视下,缓缓转过身。一张俊俏中不乏阳刚之气的脸,赫然呈现在窦氏面前,她一愣,只觉得陌生,想来是哪个新来的小厮,不算个人物。谢欢少了铁面具,相当于少了一个标志性的装饰,窦氏认不出他是沈欣月的“护卫”,也没认出他是十八年前被微生家坑害过的人。谢欢丝毫不因为没被认出而觉得轻松,反而心里不愉,微生家害他狼狈多年,转头他们自己却不记得了,真是可笑。想着,他的面色更冷,窦氏见他态度愈发猖狂恶劣,拧着眉瞧他袖口,“你手里藏着什么,伸出来瞧瞧。”谢欢看着她,忽然想知道,窦氏常常来这间院子,是因出于对颜颜的愧疚,还是真的记挂着颜颜。他将拢在袖子里的磨喝乐取出,伸直手掌,将其稳稳当当地呈放于掌心。目光紧锁在窦氏脸上,想看看她究竟能不能认出颜颜,若是不能……“这是什么?”窦氏眉头皱得更紧,疑问道。谢欢垂下眸,戾色一闪而过。窦氏没听到回答,慢悠悠地上前一步,以为这是自家物件,想伸手取回再端详。谢欢看她不客气地要伸手拿,手臂当即一偏,避开她,不让她碰到颜颜一点,“只让你看,没让你拿。”真是强盗。他腹诽道。“你放肆!”窦氏气得将拐杖在地上敲敲,家中竟有这么不讲规矩的奴仆,明日定要找人牙子发卖了去!就算长得俊!就算力大如牛也不成!她恶狠狠地剜了眼眼前人,却被此人周身蓦然变凉的气场所惊,他眉眼间比方才多了丝杀意,窦氏下意识单腿朝后退了小步。她终于开始怀疑对方不是小厮。就在此刻,宁静不足一炷香的金陵城又响起爆竹声,夜空被升起的第三批烟火所笼罩。突如其来的光亮,令窦氏看清了男人手上的磨喝乐,每一个细节,这回都看清了。窦氏怔在原地,脑海中突然多了些回忆,男人手上的磨喝乐,竟是自己女儿年轻时的模样!她惊愕不已,再度伸手想去拿,对方却将磨喝乐收好、双手背过了身,不让她再看见。“颜儿,是她……”窦氏脸庞泛起悲痛,呢喃渴求的声音被爆竹声压住,却还是传进了谢欢耳里。闻言,他面色稍霁,淡然地看着窦氏悲伤。窦氏并未悲伤太久,十八年前的零碎记忆慢慢地交织,重新叠在了一起。她突然惊愕地抬头,终于明白方才陌生的恐惧来源于何处,内心深处藏了太久的秘密,冲破心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