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在楼下的咖啡厅见。丁琴先到,咖啡刚上桌,就听到有人喊“丁丁”。一抬眼,黄景义过来了,一如既往,白色衬衣加深蓝色牛仔裤,清爽利落。其实,上周刚见过,在论坛上遇见,一起吃了晚饭。黄景义算非典型宅男,有对技术的热忱,对世事又看得透彻,实话实说,是她欣赏的类型。“怎么了,景义,最近不是在忙着技术攻关吗?”丁琴说着,把提前点好的美式咖啡递了过去。“对。”黄景义接了咖啡,也不喝,反倒笑着看她,“就是这事,需要你帮忙。”“我?”她笑了,“技术白痴一个。”“对,就是你。”随着黄景义的讲述,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怎样,丁丁?”“当然……可以。只是你觉得,我说的,宋总会听吗?”“嗯,可以说,是他让我找你的。”黄景义喝了一大口咖啡,又接着说,“你说得没错,我们的技术在toc的场景中确实还不够成熟。”“对不起啊,景义。”她有点抱歉地看过去,“但不管怎样,你们在业内依旧是数一数二的。”黄景义一笑,“嗯,我也有信心,这次技术攻关也是为了突破这些难题。所以,麻烦你了。”送走黄景义,丁琴憋着一口气,直接去了楼顶花园。她何时与宋致远讨论过宏兴的技术应用,就算有,也只能是趁着采访夸赞过两句。但在宏兴攻坚克难,需要追加投资时,宋致远竟然说什么,听过她这个专业人士的意见,可能要重新评估宏兴的商业前景,除非她改变了想法。她真是何德何能,能影响宋致远的决策,但如果影响宏兴的发展,那她真是罪大恶极了。一推门,是春风扑面,花草摇曳的户外花园。算是在楼里工作的人的避风港,可以短暂地摆脱工作,看看花草,眺望远山。正是人间四月天,蜿蜒的花径两旁是星星点点的绽放,空气中滚动着略带清苦的香,深吸一口,稍稍令她振奋了一点。丁琴不敢有犹豫,给吴狄拨去电话,“我找宋总。”“你加他微信吧。”宋致远恐怕是她职业生涯中,唯一一个没主动加微信的采访对象了。即便他昨天提出加微信,发地址,她也一口回绝了。但现在,她不敢惹他。过了一会儿,“远”出现在她的好友列表里。丁琴已经把字斟句酌写好的话复制、粘贴、发送,“宋总,您好。刚和黄总聊完。宏兴是一家有理想、有技术、有前途的公司,您作为它的投资方,应该比我更清楚它的商业前景。如果您认可我的专业,那我觉得,宏兴若能取得此次技术突破,其前途不可限量。我之前的评价太过粗浅和片面,也为自已的不当言辞感到十分抱歉。”片刻后,只等来一个不咸不淡的“嗯”,她不得不追问道,“宋总的结论是。”“会考虑。”跟废话没两样,但确实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她反倒觉得安心,回复道,“谢谢宋总。”没有回应,她却等来了黄景义的电话,说是双方约了下午的会。“抱歉,景义,能让的太有限。”“已经很好了,至少还有希望。”她又补充道,“其实,好些投资人都看好你们,有需要我可以引荐。”“先不用了,很少有人像宋总那样有耐性的。”那倒是大实话。她莫名地想到自已随口说的“宋总奉行长期主义”,莫非他对爱情也这样有耐性?她赶紧甩开这种危险的念头。站在这里远眺,能看到城市的边缘,那里正有云山聚拢堆积,总像是不祥之兆。临近下班,竟然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势头,似乎要把所有人困在原地。丁琴一刷朋友圈,看到了黄景义发的,“大雨倾盆”,配了一张雨景图。她心生不好,发去信息询问。“可能有点问题。”他这样举重若轻的人,所谓的有点问题八成都是大问题。“宋总怎么说?”“没有表态。”黄景义突然话锋一转,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她应承下来,还自告奋勇冒雨去接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最是难受。她也难受,这事儿看着像在商言商,又像是因她而起。每遇红灯,她都忍不住打开和宋致远的对话框看看,对话还停留在上午的“谢谢宋总”。昨天说他的话确实有些过了,但与他干的事相比,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且,他确实不太行的样子,否则对那天的事,她为何既无感觉又无印象。她瞄到此刻敲着方向盘的食指,想起昨天用指尖在他的胸前一路向下,还有那些拥抱和亲吻,她摸摸脸,是有点发烫。她也会馋他的身子吗?丁琴把车子停进了负二楼,这样无论如何也遇不上宋致远了。半途,接到黄景义的电话,说是被宋致远叫回去开会了。或许就是最后的宣判了。她有点焦躁地等着,一抬头,看到黄景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不好意思,久等了。”“怎样?”看他像是憋着笑,而后轻轻地点点头,她也忍不住一拍手,“过了,是吗?”“嗯。”黄景义不再掩饰笑意,她也笑起来,拉上安全带,“走,好好庆祝一下,我订好座了。”接着,她愣住了,黄景义把手覆在她握住手刹的手上。“景义……”“谢谢了,丁丁。”她装作不经意地抽回手,“啪”地一合掌,“谢我干嘛,感谢你自已,技术独到,感谢宋总,英明神武。”“但宋总说,他是相信你的眼光和判断。”她愣一下,赶忙笑道,“那我可开心了,能被大佬称赞。”“你和宋总……”“你不会跟他们一样吧,我也就比较幸运,采访到宋总而已……”手机跟着响了,还连着车载蓝牙,“宋总康和”就跳跃在驾驶台的屏幕上。她伸出手去,一划,挂断了。手机没有停歇,又响了,还是黄景义轻咳一声,先开口道,“还是接一下吧。”丁琴想了下,没有下车,免得让贼心虚。黄景义已经拿出手机,翻看起来。“在哪儿?”“嗯……”总不能说在他楼下吧,“外面。”“一个人?”她用余光看看黄景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