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琴被宋致远拉着往里走,是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惶惶不安,她脑子里闪过无数骇人的画面,周身冷飕飕的,唯有滚烫的手心,让她偶尔分神。眼看着越走越深,丁琴定定神,身子一歪,捂住了脚,“疼。宋总,我脚扭了,走不了。”宋致远回过身来,浅淡一笑,落在她眼里,像是野兽终于露出獠牙,“没事,抱还是背?”语气坦然,她即刻站起身,往后退两步。“哦,好得挺快。”她只好换了说辞,“宋总,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是吗?那好。”看她松口气,宋致远笑着转过身,朝前头的侍者招招手,又回头对她说,“那我得说一声,有记者进来了。”丁琴惊恐地看着他,脸上老神在在的笑,“你带我来的。”“我被骗了。”她胸脯剧烈地起伏,他嘴角的笑一如既往地气人。他俩短暂地对视,或是对峙,侍者已经走到跟前。“有事吗?宋总。”那人毕恭毕敬地问。“还有多远,我女朋友说她累了。”他说着,在她瞪大的双眼中,又牵过了她的手。“辛苦二位了,前面拐过去,再走几步就到了。”他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她像看精神病一样盯着他。终于找着机会,丁琴低声问道,“什么情况,不是助理吗?”“录音笔呢?”她一愣,“包里。”“打开了吗?”“现在?”“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摸进包,熟练地按下了启动键。宋致远轻声一笑,捏了捏她的手,“放心,很快就结束了。”他们继续往前走,夜色渐浓。一切的未知像潜伏在暗处,暂时都看不清楚。七拐八弯,终于进了一方小院,内有水榭楼台,透过窗棂,流出光亮和笑语。丁琴的脚步越来越慢,又觉得手一紧,宋致远低语道,“怕什么,有我在。”怕的就是你,她想。看他还不时转过头对她笑,真像热恋中的人一般。她也只能狠狠地瞪他,不发一言。等侍者推开门,丁琴往里一看,一方小桌,九个宾客,穿着随意,盖不住气度不凡。一看,都是富贵和权势养出来的。她搜肠刮肚,回忆这些究竟是何方神圣,脑子里像起了层薄雾,有些模糊的印象,却不清晰。宋致远已经牵着她迈过那道门槛,只见在座的人先是一笑,又是一愣,迅速地瞥她一眼,笑得更假了。显然,她是一个不速之客。一个高高胖胖的大叔先站起身,迎了过来,伴着爽朗的大笑,“致远,迟到了。”又佯装刚看到她似的,“这位是……”“忘给叔叔伯伯们介绍了,女朋友。”她侧过脸去,诧异于宋致远的声音意外得热烈,笑也是,只是像从别的脸上复制粘贴来的。“丁丁,喊人。”像突然被牵动了提线,她嘴角勾起,脸上浮出木偶一般刻板的僵笑,话也烫嘴似的,一口气说完,“各位好,我是致远的女朋友丁丁。”一片热情的应和,虚虚实实。有人冷哼一声,不客气地说:“致远,我们这个局,你带个外人来……”“对不住了,李叔。有结婚的打算,没当她是外人。”一番话,比她之前的胡思乱想全加到一块还可怕。到底什么情况,宋致远不惜撒这种弥天大谎,也要把她带来。如果他是羊,只身走进了狼群,那她算什么,前菜?还是先前那位大叔出来打圆场,“致远,话是这么说,但毕竟还是女朋友嘛。你看,我们也就留了你的座,也不能委屈你女朋友……”“我爸说过,各位叔伯跟家人没两样,我也当她是家人了,不用见外。”宋致远说着,就把她往那空座带。她望向那个位置,想这帮人故意的吧,那点空间,堪堪放下一把椅子。她倒不在意,杵他身后好了,助理不就如此嘛。众目睽睽下,宋致远一拉椅子,落座了,接着竟看向她,“刚不是扭着脚了吗?坐吧。”她瞪大了眼,随着他的视线,落在他微微起褶的西裤上,像看疯子一样看他。他已经一拉手,把她搂坐在腿上,还轻言细语地问,“脚还疼吗?”“不怎么疼了。”她能说什么,还得集中注意力,控制好身L的重心、力道和幅度,紧紧地绷住了,避免不必要的触碰。尴尬似乎只存在于一瞬,席间又热闹起来。不愧都是见过场面的人,天南海北地聊着。宋致远只偶尔应酬几句,也不主动挑起话题,似乎把思绪都放在了她身上。“尝尝这个。”说着就把菜往她嘴边送。“宋……致远,我是脚扭了,不是手。”她呵呵两声。他已经把筷子递到她唇边,“啊……”她能怎样,张嘴吃了,还得谢谢他。而全程,他一下都没放进嘴里。突然,门开了,一位侍者手托着酒瓶,走了进来。还是那位大叔,接了过来,“五十年老酒,一瓶难求,这次,特意找来给致远尝尝。”说着,已经让人记上一杯,送了过来。“有劳吴伯伯了,只是……”宋致远说着,就望向了她。这就是所谓的问题吗?她愣了一下,还好有黎思的病例可以拿来即用。她趁机重重地拍到他肩上,像训孩子一样,“致远,不许喝。前几天谁心脏狂跳,医生怎么嘱咐来着。”“丁丁,可是……”宋致远捂着肩,像是无奈一笑,竟真有点孩子撒娇的味道。“叔叔伯伯一向爱护你,肯定不会逼你的,这杯酒,我替你干了。”她完全不顾周遭的目光,说着就撑起身来,把杯子一接,一仰头,酒就尽数倒进嗓子眼里,奇异的香,但辣得要命,一瞬间,她五官都紧缩到了一起。全场静了,只有她柔声说道,“爱之深,责之切。致远都说把我当家人了,我也只能不管不顾地失礼了。等致远身L好了,我再来给各位叔叔伯伯赔罪。”她强撑着说完,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星星也来了。还好接着就被人搂进怀里,她也卸下劲儿来,软趴趴地靠着。“这就醉了?”她一抬眼,有涟漪在眼前荡开,宋致远的脸渐渐模糊起来。